看著凱厄斯一瞬間就消失了的身影，阿羅十分無奈，但也無能為力。感情這種事情，都是當局者迷，但是旁觀者再清，也於事無補，他嘆了口氣，對馬庫斯說道：“看來我們可茜婭的所作所為對凱厄斯的影響很大。”

“事情還是慢慢發生了。”馬庫斯眼裏難以掩藏住一股濃濃的悲傷：“這也是當初我們不讚同可茜婭和我們一起回來的原因。”

不知道是出於什麽原因，阿羅回頭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後的簡，隨後說道：“我以為可茜婭是個例外，因為她總可以給凱厄斯帶來奇跡。”

“很明顯，她就是凱厄斯的例外。”馬庫斯的目光放得很空，好像想起了什麽久遠的事情。

阿羅不再說話，馬庫斯幾乎是下一秒就領會的他沈默的意思，於是也離開了。整個廢棄的工廠只剩下阿羅和簡兩個人。阿羅這才轉過身來，沒有什麽表情的看著她說道：“簡，你覺得可茜婭帶給凱厄斯的影響好嗎？”

這是一個很模糊的問題，因為沒有對象，於是簡擡起頭一針見血地問道：“您指的是哪方面的好？對凱厄斯還是沃爾圖裏？”

“哦，我親愛的簡，你總是能這麽迅速地發現我心裏芥蒂的事情。”阿羅的眼裏滿是愉悅。

簡微微揚了揚嘴角：“如果是對凱厄斯，可茜婭的出現必然是好的，但是如果是對沃爾圖裏，可能就不完全是積極的影響了。畢竟您當時也就是出於這種原因，才親手殺掉了您的妹妹不是嗎？”

阿羅看著眼前和自己無比默契的精致女孩，眼裏浮現少有的真實感，那是無奈：“那你知道為什麽我還妥協讓可茜婭和我們一起回來嗎？”

“因為您知道，以凱厄斯的性格，就算您不同意，他也會義無反顧的將可茜婭帶回來，甚至離開沃爾圖裏，而這會極速導致沃爾圖裏某種層面上的崩塌。”簡條理明晰的分析著。

聽完簡的解釋，阿羅臉上出現一抹驚訝的神情：“我的天使，你為沃爾圖裏建設的思維總是縝密到無懈可擊。但是難道我在你的眼裏就是這樣一個唯利是圖的人嗎？”

簡不解地擡頭，看著阿羅：“如果我有說錯了的地方，請您指出來，我會改正的。”

公式化的回答，像一把無名之火，點燃了阿羅心中的躁動。

他很少生氣，臉上總是帶著堆積的虛假笑容，就算不是真心實意，看起來也很友善了，但是他現在突然有點煩了。

簡說的沒錯，唯利是圖是阿羅，以及整個沃爾圖裏處理事務的大致方向，雖然說出來很殘酷，但是比人類還要自私的吸血鬼，追求利益，確實是他們不成文的規則。而如果放在以前，阿羅十分欣然接受這樣的評價。

但是現在“唯利是圖”這個詞從簡的嘴裏說出來形容自己，這種感覺讓阿羅十分地不悅。

他說話總是陰一半陽一半，很少把話直接挑明，然而這一次，他非常直接地說出了內心的想法：“我為什麽不能是為了照顧凱厄斯的感受才同意讓可茜婭和我們一起回來呢？”

簡似乎也不怕阿羅，她擡眼，盡管是疑問的語句，但是眼眸裏是篤定的神情：“您會嗎？”

阿羅當然知道簡實際上指的是什麽，沒有說話。而簡自問自答地補充完了下一句話：“您不會，您不是那樣的人。”

有些人，就算相愛，也不能在一起，所以他們會以自己的方式陪伴著對方。

這是阿羅很久之前對簡說的話。簡一直記在心裏，所以她現在以自己的方式陪在阿羅身邊。

阿羅似乎被她說得有些不知道該怎樣回答，於是生硬地轉移話題：“我們該回去了，再不回去說不定凱厄斯能把普奧利宮給掀了。”

然而出乎阿羅的意料，率先回去的凱厄斯不僅沒有把普奧利宮掀了，他甚至沒有一點暴躁的跡象。

阿羅是在凱厄斯的房間找到他的，他正在瀏覽著筆記本電腦。沃爾圖裏的長老也許是不太適應現代科技的緣故，他們並不常使用電腦，手機這種電子產品，他們更執著於歐洲古代的通訊工具，比如寫信。

所以當阿羅看見溫和得不太正常的凱厄斯在瀏覽電腦，就覺得事情不太對勁了，他象征性地敲著他的房間門，凱厄斯只是偏頭瞥了一眼，什麽也沒有說。於是阿羅走進他的房間，找到了一個椅子坐下：“很少見你使用人類的高科技工具。”

“我在看她發表的論文。”凱厄斯面無表情地說道，沒有看一眼阿羅。

這個“她”不言而喻，很明顯指的是可茜婭。

“論文？”阿羅重覆道，似乎是不解。

凱厄斯滑動著觸控板：“她擁有一個心理學博士學位，博士期間發表了很多論文，我在看她的論文。”

“我親愛的弟弟，可茜…”阿羅似乎在組織語言該如何進行接下來的對話，然而被凱厄斯冷漠地打斷。

“我現在沒有，以及以後也不會像馬庫斯一樣，我不是馬庫斯，而可茜婭也不是你的妹妹狄黛米（Didyme）。”凱厄斯仿佛早就知道阿羅想要說些什麽：“所以我再說最後一遍，收起你腦子裏那些愚蠢的想法。”

他幾乎是咬著牙齒說出的這句話：“我現在只想搞清楚她到底在想些什麽。”

兩人沈默了良久，凱厄斯率先出聲：“你說她為什麽會突然變成這樣？”

阿羅似乎是開啟了情感咨詢師的狀態，雙手交叉，撐在椅子的兩側：“你知道嗎？之前我和可茜婭說過她和你在某些地方驚人的相似，用你的思維方式也許可以更快地想出原因，比如這段時間你對她做了什麽？”

“我對她做了什麽？”凱厄斯忽然笑了出來，他伸手將落到肩膀前面的金發撩到耳後別住：“我在很認真地和她談戀愛。”

雖然阿羅沒有說破，但是談戀愛這個詞和凱厄斯聯系起來，實在是不搭。他思考了一會說道：“你有沒有想過，或許是她並不喜歡這種狀態呢？”

“什麽狀態？”凱厄斯問道。

阿羅攤手：“很顯然，戀愛狀態。”

凱厄斯的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變得很差，嘴抿成了一條直線，眼裏滿是陰霾，給本就十分深邃的五官增添了過多淩厲，整個人僵硬地坐在電腦前，然而目光並沒有在瀏覽網頁。

“一個人是由生理狀態和心理狀態同時控制的，也許她的心裏並不排斥和你的關系，只是某些其他的原因讓你們之間產生了隔閡呢？畢竟整個沃爾圖裏，應該是你最了解可茜婭了，她經歷了什麽、形成了什麽樣的心態、什麽樣的習慣，我們都不得而知。”阿羅說的是事實。

其他所有人阿羅都可以瞬間看透，但是只有可茜婭，阿羅什麽都看不見，所以所有的事情以及她的感受只能靠她說，她故意隱瞞地說，或者是直接坦白地說。這也是凱厄斯現在很煩躁的原因，太多的事情不在他的掌控範圍內了，曾經的無力感又像藤蔓一樣束縛著他。

從廢舊的工廠逃出來之後，可茜婭一路都在跑，因為只要一安靜下來，她就不能控制自己，開始想一些有的沒的，她回到警局已經是下午快五點了，這個點是下班的時間，可茜婭本來以為剛出了這個案子，警局應該會很忙，然而事情並不是這樣的。

警局的氣氛現在十分歡愉，並不像案子一籌莫展的樣子。朵拉看見她回來了，連忙走過去：“可茜婭，你回來了？你媽媽還好嗎？”

媽媽？她的媽媽早就去世了啊，她楞了一下，才想起來這是自己為了出去隨便編的一個借口：“哦，我媽好多了，人老了毛病就多起來了，在醫院輸點液就好了。”

“那就好！”朵拉笑了起來：“本來下午我們還在頭疼奧斯卡這個案子，因為真的毫無頭緒，但是你知道發生了什麽嗎？”

這也正是可茜婭疑惑的事情，警局現在不應該是這種氛圍：“發生了什麽？”

“我們最核心的上司…”朵拉故作神秘地說道：“羅馬警局局長，夏普（Sharp）先生剛才來過這裏了，他說奧斯卡這個案子不需要去查了，會有其他人去處理。”

羅馬警局局長？意大利的首都，意思是國家直接下達的指示，跳過了一層層的傳達，羅馬警局局長直接來到弗洛倫薩？急不可耐，這是可茜婭想到的第一個詞。

什麽事情這麽著急，需要他親自來下達命令，他們是有多害怕弗洛倫薩警察局的人繼續查這個案子？難道他們和剛剛被處理掉的吸血鬼有聯系嗎？

於是可茜婭下意識地問道：“為什麽？”

“你也覺得很奇怪對不對，我們都覺得很奇怪，但是不用查這個案子了我們也輕松了很多。據說是德國直接給意大利政府施壓，想想可能就是一起豪門之間的糾紛，我們這種小老百姓可望不可及。”朵拉作嘆息狀地搖搖頭。

所以現在的情況就是，意大利政府強行把這個案子壓下來，具體是什麽原因就不得而知了。

可茜婭突然發現了一個很詭異的現象：她潛意識裏已經把沃爾圖裏的事情當成自己的事情了，這個案子和吸血鬼有關就是沃爾圖裏該處理的事情了，她沒有責任再去管它了；包括在警察局和沃爾圖裏這兩條隊裏，她明顯是選擇了沃爾圖裏，幫他們一起去騙警局，掩蓋吸血鬼存在的這個事實。

想到這裏她不寒而栗，習慣真的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天已經慢慢地黑下來了，然而她真的一點也不想回普奧利宮。

不知道是什麽樣的心情作祟，她突然走到警局的門口往外看了一眼，那棵大樹底下，除了夕陽灑下來的光斑，什麽也沒有。她在期待什麽？

在期待凱厄斯說的那句話嗎？

“所以我每天都需要出來考察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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